祖国版图的西南边陲,有一片广袤神奇的土地。它是“世界屋脊”上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。
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。有一天,海拔4300米的团部驻地来了名士兵。从他与雪线反差极强的脸上,可以看出他是从更远的雪山哨所下来的。
原来他是个病号,在海拔4900米的哨所,常常头昏心悸,是来团卫生队治病的。突然间,他失神的瞳孔发出亮光,从别人的搀扶中猛地挣脱开来,跌跌撞撞走到两棵绿色——不,充其量只能算作黑色柳状植物前,抱住树干嚎啕大哭。
他说他在那个被称为“雪罗汉”的哨所站岗4年,没有见过鲜嫩的草木,今天终于把它搂在怀里,真像回到了遥远的春天童话里。他是高兴过度才哭的。
后来,陪我采访的团宣传股刘干事告诉我,这两棵当地人叫做“黑柳”的树,是附近地方养护段第一代老工人多拉不甘寂寞,数年前从200公里外低海拔的县移栽来的。经过数年春夏秋冬的精心呵护养育,才存活下来。然而好端端的红柳,到了这里,经过高寒环境的洗礼,出落成现在的黑色模样。它高不过4米,粗不及胳膊。然而它在边境小镇却领尽风骚,成为一道独特风景。
据说,哨所那名士兵自从抱着黑柳大哭一场后,他的病竟然奇迹般地好起来。
我曾数次到该地的边防一线采访。
在通往某哨所的一条路上行走,经过一片片低矮枯黄的刺笆丛,常会有兔子闪入眼帘。这里一年三季都会下雪,在雪天抓兔子别有一番情趣。飘雪的晚上,战士把伙房门打开,随意在屋里撒两把青稞作为诱饵。翌日黎明,就会发现雪地上嵌满从不同方向溜进伙房的爪迹。炊事员悄悄地闪进去猛地关门,屋里准会有惊喜。
中国西藏高原上的野驴,是亚洲野驴中体形较大的一种。它上体为赤褐色,四肢内侧和身体下部均为灰白色。我在哨所采访时,多次见到少则几匹、多则上百匹的野驴群。
有一次傍晚,我们驱车离开哨所5公里,见数百米外的山坡上,伫立着一匹罕见的动物。它和我见到的野驴模样相近却更为雄奇,浑身艳丽的斑纹酷似非洲斑马。背上灰白相间,下身枣红,黑尾飘逸。陪同我的刘干事说,他在这里17年了,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珍稀的“斑驴”。
此时,夕阳的余晖斜射在“斑驴”身上。它开始扬鬃奋蹄与越野吉普平行疾跑,身段呈现出流畅的线条。我渐渐地看得清晰些了,“斑驴”肥大的臀部绷出强有力的肌腱,四蹄飞奔呼呼生风,扣地如鼓,炫人眼目。
我从有关资料上,暂未查出这种“斑驴”的相关记载。
一泓天然湖泊是哨所的“风景区”,蓝天之下,水面之上,栖息着一群群野鸭。
战士们告诉我,如果坐上自制的简易筏子,荡过清清的湖水,静静躺在湖心岛的沙地上,可以体验天人合一、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。如果把身体用沙子掩埋起来,仅在脸部或鼻尖上放几粒青稞,屏住呼吸,准会有傻乎乎的野鸭来啄食。
哨所驻地的鱼多,究竟多到何等地步?5月底积雪开始融化,雨季来临。有时暴雨无常,倾盆而下,湖里的鱼会顺着沟渠逆流而上,冲出数里之远。骤然雨歇,水迅速回流,除了地面上被搁浅的鱼之外,无论你走到哪一条与河湖相通的水沟前,都能看见大则几斤、小则几两重的鱼,或逆流而上或顺水而下,满沟翻动银色的鳞甲。
6月至9月更是旺季。战士们赤脚站在水里,会觉得鱼乱碰腿,扬脚向外一踢,“呼啦”一声,没准会带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。假如打开麻袋堵在下游,让别人拿刺笆柴吆鸭子似的从上游把鱼赶过来,等待一会儿,将麻袋一提,至少也会装进去十几条。
闲暇时,抓鱼是战士们的放松活动。到水沟旁用木棒打、石头砸、刺笆柴围,都能抓到鱼。若钓鱼竿上挂4个钩,碰巧了竟能同时上钩。战士们说,在高山雪原生活,多吃鱼对身体有益。
一位老兵告诉我,还有一种怪鱼,全身光洁柔滑,大扁嘴,像青蛙一样长着4条腿,这无疑又是一条“独家新闻”:在雅鲁藏布江上游的马泉河流域,除了科学家考察到的双须重唇鱼、巨须裂腹鱼等,或许还有一种长着4只脚的怪鱼,我们权且叫它“高原娃娃鱼”。
西藏,有着世间罕见的原始风貌,站岗巡逻的官兵有着鲜为人知的苦乐生活。对我来说,这些都是高原给予我的独特馈赠。我曾有幸在雪域高原服役14年,至今从没有怀疑过,这是我平凡人生最难忘的年华。